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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(終)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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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到沈暮深的話, 顧朝朝猛然睜大了眼睛:“你瘋了……”

沈暮深眼神一暗,扣住她的脖頸,以不由拒絕的力道拉向自己, 唇齒碰撞的瞬間,傳出一陣難言的疼痛,顧朝朝連忙掙紮推拒,卻換來更兇狠的攻擊, 糾纏反抗之間,不知是誰的唇先破了,血腥味在舌尖彌漫, 痛意也逐漸散開。

衣帶不知何時散開,身前一股涼意,當他咬在她的脖頸時,顧朝朝痛哼一聲, 哽咽著喚他的名字:“沈暮深……”

沈暮深猛地清醒, 下一瞬擡頭時,就看到了她唇角的細小傷痕。

滲著血的傷口微微裂開, 刺得他眼睛生疼,顧朝朝眼角的淚,更像一塊沈默的大石落在心口,砸得他血肉模糊。

許久, 他怔怔松開她,聲音疲憊中透著沙啞:“時候不早了,你回去歇著吧。”

顧朝朝趕緊從他身上滾下來,攏著衣裳跌跌撞撞地往自己的小院跑。

夜已深, 寢房沒有點燈,她進門後在桌邊坐下, 雙眼無神地揪著桌布。

盡管已經離開靈堂,但沈暮深依然占據了她全部思緒,她的腦子像得了強迫癥,一遍一遍重覆播放剛才發生的一幕幕,每當想起沈暮深那句‘為何不肯喜歡我’,她心尖就是一陣鈍鈍的酸澀。

許久,聽到動靜的紅嬋走了過來,在她門口問候:“夫人回來啦?”

顧朝朝回神,冷靜之後應了一聲。

“今日玩得高興嗎?奴婢雖未出門,可也聽說今年的廟會十分熱鬧。”今日過節,紅嬋也吃了些酒,說話比平日少了些遮攔。

顧朝朝一陣苦笑:“高興。”

“那就好,”紅嬋笑了,“夫人高興了,才不枉主子從晌午就開始的細心準備。”

顧朝朝一楞:“從晌午開始準備是什麽意思?”

紅嬋應聲:“您還不知道吧,主子聽到您的邀約後,心裏特別高興,不僅叫人滿京城找好看的衣裳,還特意請了幾位老師傅量身,緊趕慢趕才改出那身行頭”

“對了,他加派了兵士去廟會看守,生怕您出了什麽問題,若是換了往年,頂多是派些捕快盯著不讓鬧事,哪會有今日的陣仗。”

“主子當真是疼您,您日後,也要多疼疼他才好。”

紅嬋絮絮叨叨說了一堆,突然發現顧朝朝從剛才就一直沈默,這才酒醒三分,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。

“夫人……”她再開口,已經透著幾分小心。

顧朝朝口舌發幹,心跳也雜亂無章,靜了許久後才開口:“你退下吧。”

“……是。”紅嬋趕緊低著頭離開了。

黑暗中,顧朝朝獨坐許久,這才站起身,朝著靈堂的方向走去。

她走得本來就不快,快到靈堂時更加緩慢,直到走到門口,看到了沈暮深頹喪的背影,她才停下腳步。

沈暮深沒有回頭,卻知道她來了:“又來做什麽,不怕我繼續?”

顧朝朝咬著唇到他身邊的蒲團坐下。

兩個人依然沈默無言,心境卻大有不同。

“怎麽還沒回去歇息?”顧朝朝輕聲問。

沈暮深看著上方的棺木,眼底一片黑沈:“停靈的最後一夜,不守到天亮,家門會倒黴三年。”

顧朝朝勉強笑笑:“你還信這個?”

“我不信,”沈暮深神色冷淡,“但我怕。”

顧朝朝頓了一下,扭頭看向他。

沈暮深看向她,眼底是一抹不易發現的溫柔:“萬一是真的,對你不好怎麽辦?”

顧朝朝怔住。

許久,她低聲問:“就這麽喜歡我嗎?”

沈暮深笑笑,沒有回答。

顧朝朝顫顫地深呼吸,半晌小聲道:“我對你好,不肯與你在一起,為你和輕語保媒拉纖……都只是因為,想讓你這輩子少受些苦。”

沈暮深聞言,眼底閃過一絲嘲弄:“可我如今所有的苦,都是你給的。”

顧朝朝苦澀一笑:“所以我搞砸了。”

沈暮深平靜看向她,等到她和自己對視時才道:“將來若有機會,也該叫你嘗嘗愛而不得的滋味。”

顧朝朝心頭一疼,還沒來得及說話,就聽到他又道,“罷了,這種滋味,我一個人嘗就夠了。”

不知何時吹來一陣小風,白幔晃動兩下,燭臺發出嗶剝一聲輕響,愈發襯得此刻靜謐無聲。

顧朝朝跪坐在蒲團上,許久靠近他那邊的手指突然動了一下,然後一點一點,慢慢吞吞,朝著他的蒲團挪動,直到碰觸到他的指尖才停下。

沈暮深手指輕顫一下,面上卻一片淡漠。

顧朝朝在碰觸到他的手指時,後背已經出汗,理智叫囂著一旦繼續,面對的就是任務失敗刷新重來,到時候難度不知道又要高出多少,所以趕緊放棄這個想法。

快點放棄……連顧朝朝自己都這麽警告自己,可最後做出的行動,卻是一寸一寸地握住他的手指。

沈暮深喉結動了一下,難得生出一分僵硬。

顧朝朝握著他的手指許久,直到掌心都開始出汗,才艱難開口:“既然這麽喜歡我,那就試試吧。”

這句話一說出口,所有的掙紮和猶豫都在一瞬間煙消雲散。

沈暮深擡眸:“試什麽?”

“在一起,”顧朝朝認真看著他,“我們在一起吧,沈暮深。”

沈暮深看著她彎彎的眼睛沈默許久,臉色漸漸沈了下來:“顧朝朝,別跟我開這種玩笑。”

“沒開玩笑,”顧朝朝咬唇,“我是認真的。”

既然愛意像洪水,往往越堵就會越洶湧,那麽不管她怎麽躲,都只能讓他變本加厲。

更何況這場洪水的來源,也未必只有他自己。

既然堵不住,那不如來得更猛烈一點,至於任務失敗後,第三次穿越會增加什麽難度……顧朝朝此刻已經豁出去了,也不願意去想所謂的後果。

她輕呼一口氣,看著還在楞神的沈暮深:“但我有條件,我們明面上還維持現在的關系,私下如何,不能叫人知道,你平日在外頭也不準亂說。”

京城民風保守,如果傳出風言風語,沈暮深晉升無望,任務就會直接判定失敗,只有隱瞞這段感情,才能延緩任務失敗的時間。

才能延長在一起的時間。

沈暮深定定看著她,再開口聲音已有些沙啞:“顧朝朝,你究竟又想耍什麽花招,不管你做什麽,我都不可能放你走。”

顧朝朝看著他眼底的不信任,不由得嘆了聲氣:“我沒有耍花招,也不會再想著離開,可我不知道該怎麽證明……”

話沒說完,她又一次被沈暮深拽到了懷裏。

還是剛才的姿勢,還是熟悉的吻。

他的吻依然侵略性十足,帶著摧枯拉朽毀天滅地的攻擊力,卻又偷偷藏著溫柔與克制,情至濃時,他甚至還能避開她唇角的傷口。

顧朝朝的手扣在他胸膛的瞬間,清楚地感覺到他在發抖。她的內心一片柔軟,溫順地接受他所有的焦躁與不安、克制和兇猛。

“顧朝朝,別再騙我……”唇齒勾纏中,沈暮深死死盯著她,毫不遮掩自己的患得患失。

即便他有通天的本事,在顧朝朝面前,他依然只是弱者,生死皆在她一念之間,從未有過改變。

顧朝朝喉嚨動了動,突然生出一分愧疚。但這點愧疚沒有維持太久,便隨著布帛撕裂的聲音一瞬消失。

當肩上一涼,她心裏一驚:“沈暮深……”

“想反悔?”沈暮深擡頭看向她。

此刻的顧朝朝坐在他的腿上,因為高出一截,只能低下頭才能與他對視。而當看到他泛紅的眼角後,顧朝朝的心跳突然快了一秒。

“……可以反悔嗎?”她眨了眨眼。

沈暮深聽出她只是玩笑,卻依然不喜歡:“晚了。”

說罷,就一口咬在了她的肩頭。顧朝朝痛哼一聲,下意識昂起脖頸,半晌等他松開時,就看到自己肩頭紅痣周圍,此刻多了一圈深色的牙印。

“屬狗的嗎?”她又羞又惱。

雖然生氣,沈暮深卻未從她眼中看到厭惡,心情突然好了起來,反身將她按在了地上。

顧朝朝驚呼一聲,下一秒後腦便枕在了松軟的蒲團上。沈暮深眼神暗沈,單手抽開了腰帶。

顧朝朝意識到他要做什麽,頓時有些慌亂:“沈暮深你冷靜一點,我們換個地方……”

話沒說完,就再次被堵住了嘴。

沈暮深前後兩世,掌控生殺大權多年,霸道已經刻入了骨髓,即便平日表現得再克制忍耐,骨子裏卻還是控制欲十足。

至少現在,當他不再忍下去,顧朝朝就完全不是他的對手,只能一步步在他的掌控下不斷沈淪。

遠方傳來輕微響動,顧朝朝勉強睜開眼睛,一擡頭就看到棺槨上的白花在動。

“沈暮深,這裏真不行……”她忍耐地抓住沈暮深作亂的手。

沈暮深擡眸看她一眼:“怕?”

“……就是覺得挺變態的。”她實話實說。怕倒是不怕,但這個地點有點太奇怪了。

沈暮深盯著她看了許久,突然揚起唇角:“那便不換,要守夜。”

顧朝朝:“……”你比靈堂更變態。

沈暮深見她不說話,又重新變得冷漠:“還是說你並非真心,只是糊弄我。”

顧朝朝:“……”

她算是看出來了,今日他若不能得償所願,以後還有得鬧。顧朝朝認命地嘆了聲氣,攬著他的脖子吻了上去。

又一陣風穿堂過,廳內有幾盞燈燭被吹熄了,屋子頓時暗了不少,門外守著的家仆見狀,拿了火折子就往屋裏走,結果還未邁進門中,就聽到一聲女子的輕哼,他頓時僵在原地。

正是震驚時,突然傳來沈暮深不悅的聲音:“滾。”

家仆猛地回神,屁滾尿流地離開了。

顧朝朝聽到動靜,下意識去攏衣衫,卻被沈暮深扣住了手腕:“沒事,不會再有人來。”

“……不是說好了,別叫旁人知道嗎?”顧朝朝頭疼。

沈暮深吻了吻她的唇角:“外人不知,府中人是瞞不了的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顧朝朝話沒說完,沈暮深就沒再給她說話的機會。

轟隆隆——

已經好幾日沒下雨的京城上空,突然炸起幾道驚雷,接著是狂風湧動,穿過正廳將白幔吹得鼓鼓作響。

屋裏的燈燭一瞬間熄滅,卻無人敢再來點燈。

一夜大雨連綿,打得花圃泥濘一片,嫣紅的花瓣浸著雨珠,落在泥地後爛成一片,一時分不清哪是花,哪是泥。

顧朝朝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去的,只知道醒來時身上一片清爽,躺的是沈暮深書房裏的床,蓋的是沈暮深的被子,而沈暮深卻不見了。

遠方隱隱傳來吹吹打打的聲響,她撐著床褥坐起來,一低頭就看到手腕上泛青的指痕。

……這個禽獸。

她臉頰泛熱,心裏默默罵了一句後,突然聽到一陣哭聲。她楞了一下,後知後覺地想起,今天好像是……永昌侯下葬的日子?

不等她反應過來,紅嬋便進屋了,顧朝朝輕咳一聲,默默用被子遮住了身上的痕跡。

“夫人,可要用些清茶?”她面色如常,仿佛沒看出顧朝朝的窘迫。

顧朝朝抿了抿唇,半晌應了一聲。

紅嬋立刻倒了茶送到床邊,顧朝朝接過來喝了一口,擡頭看向她:“什麽時辰了?”

“回夫人的話,快午時了。”紅嬋恭敬道。

京城的規矩,達官顯貴一般都是午時下葬。顧朝朝聞言掀開被子就要起來:“我也過去……”

話沒說完腳下一軟,紅嬋及時扶住她,她才沒有跪到地上。

顧朝朝:“……”

紅嬋眼底閃過一絲笑意,將她扶回床上後才緩緩道:“夫人別急,如今賓客皆知,夫人傷心過度昏厥過去,不能送侯爺最後一程了。”

“……這理由有人信嗎?”顧朝朝哭笑不得。

紅嬋為她蓋好被子:“主子會處理好了,夫人別擔心。”

顧朝朝一想也是,她不讓沈暮深保密兩個人的關系,只是怕被有心人利用,又不是真的在意名聲之類的,隨便那些人說什麽好了,她今天開始就什麽都不理了,安心享受任務失敗前的每一天就好。

紅嬋看著她眉間越來越舒緩,本想問問要不要吃些東西,就看到她又開始犯困,一時間有些好笑:“夫人再睡會兒吧。”

“嗯。”顧朝朝不好意思地縮進被子裏。

她身體透支得厲害,手指尖都是累的,躺下之後很快就開始犯困,只是耳邊時刻傳來哭喪和哀樂,擾得她連夢裏都不得安寧。

紅嬋在她身邊守了片刻,待她睡著之後轉身離開,徑直去了靈堂。

靈堂之上,數不清的人在痛哭,沈暮深面無表情地站在最前方,像看戲一樣看這些人傷心流淚,只有餘光掃到紅嬋的身影時,眉眼才產生一絲波動。

“何事?”他垂眸問。

紅嬋走近,低聲說了些什麽,沈暮深眉頭漸漸蹙了起來。

在場的都是人精,雖然明面上在哭喪,可心思全都放在沈暮深這個世子身上,看到他蹙眉後,頓時被勾起了好奇心,視線若有若無地飄了過去。

下一瞬,哀樂的音量突然小了許多,吹拉彈唱的家仆小心翼翼,生怕弄出了大動靜,吹嗩吶的夥計更是直接停下了。眾人面面相覷,靈堂上出現短暫的安靜。

靜了靜後,一個婦人最先反應過來,張著大嘴剛要哭喊,沈暮深冷冷地看了過來:“別吵。”

婦人:“?”

紅嬋立刻打圓場:“侯爺喜靜,這最後一程,還是讓他清凈些吧。”

眾人:“……”剛才費勁哭半天,怎麽沒聽說侯爺喜靜。

雖然覺得荒唐,可在場的大多都是侯府姻親,平日裏還要靠著侯府生活,誰也不敢真的得罪過幾日就要襲爵的沈暮深,於是對視幾眼後,就默契地收了音量。

遠在書房的顧朝朝還睡著,原本吵鬧的夢境突然安靜,她總算舒坦了些,翻個身很快就睡熟了。

她一直到傍晚才迷迷糊糊醒來,睜開眼睛時,紅嬋正守著身邊,聽到動靜立刻看向她:“夫人,您醒啦。”

“……天都快黑了。”

“是呀夫人,已經酉時了。”紅嬋上前扶她起來。

顧朝朝坐穩後,揉了揉發酸的腰:“你家主子呢?”

“剛出門不久,許是三皇子有請。”紅嬋回答完又問,“夫人睡一天了,不如現下起來用些吃食?”

顧朝朝點了點頭。

紅嬋見她答應,便叫人送了些吃食來。

顧朝朝用過晚膳,天已經徹底黑了,她活動一下手腳,便獨自一人出門散步,紅嬋原本想跟著,卻被她制止了。

短短幾日的功夫,侯府裏的家仆少了大半,這才剛剛入夜,宅院裏就沒什麽人了。顧朝朝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走停停,不知不覺就穿過了庭院,來到了後門,正要轉身折回時,背後突然傳來沈暮深冷清的聲音:“你去哪?”

顧朝朝楞了一下,扭頭看到他時,臉頰有些熱:“你什麽時候回來的?”

“我問你去哪?”沈暮深盯著她,聲音愈發森冷。

顧朝朝被他的語氣弄得有些懵,再看他胸膛起伏,發絲也有些淩亂,顯然是匆匆趕來……她無言片刻,問:“你不會以為,我要逃走吧?”

沈暮深抿起薄唇,沈默地與她對視。

顧朝朝哭笑不得地走到他面前,正要調侃他兩句,便看到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不安,她頓時笑不出來了。

半晌,她輕輕嘆了聲氣,紅著臉撒嬌一般小聲道:“我腰還酸著呢,怎麽逃?”

沈暮深微微一怔,反應過來後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:“……嗯。”

顧朝朝笑了笑,朝他伸手。

沈暮深的表情再也繃不住,輕咳一聲握住她的手。

“我不走。”她認真道,試圖緩解他的不安。

沈暮深應了一聲,牽著她慢悠悠地走,期間遇到幾個家仆都十分眼生。

見顧朝朝多看了對方幾眼,沈暮深主動解釋:“原先那些,都被我換了,如今府中都是可信的人。”

“嗯。”顧朝朝點頭。

沈暮深握著她的手收緊了些:“我今日已上書放棄爵位,三皇子也已經準許,再住在侯府便不合適了。”

顧朝朝頓了頓:“所以我們要搬去哪?”

沈暮深喜歡她的‘我們’,勾起唇角道:“你想住哪?”

“找個清凈的地方吧,院子不必太大,安全就好,你在朝為官,少不了得罪人,定要仔細些才行,”顧朝朝想了想,“啊,還要離皇宮近些,這樣你每日上朝就不必奔波了。”

沈暮深聽到她每一句話都為自己考慮,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深。

兩個人牽著手不緊不慢地往前走,不知不覺就經過了偏院門口,顧朝朝本來還想再走走,但註意到他眼底淡淡的青色後,便默默停下了腳步。

“累了?”他問。

顧朝朝點了點頭。

沈暮深剛回來,還沒跟她說上幾句話,一時間不想同她分開,但顧及她的身體還是頷首:“那去歇著吧。”

顧朝朝應了一聲,轉身往院子裏走,走了幾步後才發現他沒跟過來,於是不解回頭:“你不來嗎?”

沈暮深微微一楞,很快回過神:“……來。”

顧朝朝笑笑,朝他伸出手。

沈暮深的唇角也跟著浮起,牽住她的手後一同往裏走。

一刻鐘後,兩個人肩並肩躺在同一張床上,安靜地盯著床幔看。

許久,沈暮深緩緩開口:“我為何覺得不甚真實?”

明明她就躺在身邊,明明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過了,可他還是心裏沒底,甚至有些恍惚,以至於一整日自問許多次,昨晚的一切是否真實。

顧朝朝聞言揚了揚唇,藏在被子裏的手悄悄勾住他的手指。

熟悉的體溫從指間傳來,沈暮深無聲地笑了笑:“我若再問你一遍,是否心甘情願,你會不會覺得我太啰嗦。”

“會,很啰嗦。”顧朝朝說完,翻身看向他。

沈暮深也側過身,靜靜和她對視。

“我心甘情願。”她認真道。

沈暮深聞言,臉上沒有一絲波動,只是靜了許久後說:“怎麽辦,想抱你。”

顧朝朝失笑,徑直鉆進他的懷抱:“睡吧。”

沈暮深不大想睡,可這幾日一直沒能好好休息,昨天到現在更是將近兩日沒睡,身子已經疲乏到了極致,此刻嗅著顧朝朝身上溫柔的香味,眼皮很快沈重起來。

顧朝朝聽著他的呼吸聲逐漸均勻,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。她睡了一整個白日,本來是一點都不困的,可這會兒也漸漸忍不住閉上了眼睛。

她以為床上突然多了一個人,她會睡得不太好,可事實是枕著沈暮深的胳膊,反而讓她睡得更香。

而睡得太香的後果是,翌日天不亮她就醒了。

沈暮深還在熟睡,顧朝朝等了片刻,見他始終沒有要醒的意思,便偷偷從他懷中鉆出來,披上外衣輕手輕腳地往外走。

紅嬋已經起來,此刻正在院子裏打掃,看到她後目露驚訝:“夫人怎麽醒得這麽早?”

“睡太多了,有飯嗎?”顧朝朝問。

紅嬋忙說有,放下掃帚便去端吃的了。

顧朝朝伸了伸懶腰,做了幾個深呼吸後正要回屋,原本熟睡的某人便突然沖了出來。

還沒穿鞋。

顧朝朝輕咳一聲,忍住不笑。

沈暮深沈默片刻,才淡淡開口:“我以為地震了。”

“……”顧朝朝煞有介事地表示認同。

沈暮深掃了她一眼,轉身便要回屋,只是走了兩步後又折回來,牽著她一起往屋裏走。顧朝朝笑笑,乖順地跟他一起進屋,沒問他為什麽這麽著急地跑出來。

信任的重建需要時間,他們可以慢慢來。

當天晚上,又是一場傾盆大雨。

雨過天晴,氣候轉熱,不知不覺中盛夏來臨。

這個夏天發生了四件大事,皇上駕崩,三皇子登基,沈暮深也一躍成為朝廷新貴,而趙輕語也覓得如意郎君。

當聽到趙輕語說自己要定親時,顧朝朝楞了好半天,才勉強從她的言語中拼湊出,定親的對象是原文中的男二——

傳說中本文最深情的男人,守著女主愛而不得一輩子的悲情人設。

沒想到劇情已經崩得一塌糊塗,他們竟然還是相遇了。顧朝朝記得原文中,女主對男二不感興趣,現下卻要定親了,一時間有些擔憂:“你不是不喜歡書生氣太重的男子嗎?”

“你怎知我不喜歡?”趙輕語有些驚訝,說完不等她回答,一向清冷的臉上浮現一抹淡紅,“原先是不喜歡的,現在喜歡了。”

“為什麽?”顧朝朝不解。

趙輕語欲言又止,瞄她一眼後開口:“你先保證不生氣。”

“我有什麽可生氣的。”顧朝朝失笑。

趙輕語清了清嗓子:“見過沈暮深那樣不講理又霸道的人後,我才知曉溫柔和善又講理,是多難得的品性,再看舒公子,便喜歡了。”

顧朝朝:“……”行吧。

趙輕語再三確定她不會生氣後,才說了定親的時間,要她當日一定要來。顧朝朝欣然同意,日子一到,她一大早就去了。

沈暮深也受趙丞相相邀而去,只是兩日一個在前廳,一個在後院,一直沒有見面的機會,等到晚上一同回去時,沈暮深已經醉了,一上馬車便抱著她不肯放。

“我也想成親了,你打算何時嫁我?”他聲音低沈地問。

顧朝朝無奈:“不是說好了,不提這事兒嗎?”

“朝朝,你嫁我吧,”沈暮深渾身帶著醉意,將臉埋進她的脖頸,“旁人都是夫婦一同參宴,我也想同夫人一起參宴。”

“我們不就是一起參宴了嗎?”顧朝朝低聲哄道。

沈暮深將她抱得更緊:“不一樣,根本不一樣。”

他喝了酒後相當執著,顧朝朝哄了一路都沒用,最後有些頭疼地說了句:“沈暮深,你不要無理取鬧。”

話音未落,抱著她的手臂便僵了僵,顧朝朝頓時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,連忙解釋道:“我沒有別的意思……”

“你說得對,是我無理取鬧,”沈暮深說著,松開了她的腰,“如今你肯同我在一起,已是萬幸之幸,我確實不該再得寸進尺。”

“暮深……”

“是我喝多了,你別介意。”沈暮深垂下眼眸,單方面結束了對話。

顧朝朝嘴唇動了動,想說什麽時馬車卻停了下來。

沈暮深掀開車簾下了馬車,扭頭朝她伸出手。盡管又一次被拒絕,他的眼底依然只有溫柔,仿佛只要她別離開,便一切都能妥協。

明明該是世上最霸道最冷漠的人,此刻卻像一只被雨淋濕的狗狗。

顧朝朝心裏軟了一片,將手放在了他的掌心。

兩人一路沈默地回到寢房,沈默地沐浴更衣,一直到躺在同一張床上,都沒有開口說話。

夜已經深了,窗外隱隱傳來涼薄的風聲,預示著今晚過後會全面降溫。

黑暗中,顧朝朝盯著床幔看了許久,才小小聲道:“你我成婚會惹人非議,對你的仕途不好。”

“我從來都不在意什麽仕途。”沈暮深聲音冷靜,醉意已經淡了許多。

顧朝朝苦澀一笑,心想她在意啊。即便任務註定失敗,她也希望能多停留一些時間,因為再次刷新重來,還不知道會有什麽變化。

屋裏沈默繼續蔓延,沈暮深一動不動,仿佛已經睡著,但顧朝朝知道此刻他比誰都清醒。

她嘆了聲氣:“再等等好不好?”

沈暮深聽出她話裏的松動,心跳突然快了起來:“等多久?”

“等……等到你平步青雲步步高升,一人之下萬人之上,即便是皇室貴族,也不敢非議你我時,我們再成親。”顧朝朝說得心虛。

因為她清楚,沒有了趙家相助的沈暮深,幾乎不可能達到這樣的成就,她給的承諾,不過是不可能實現的目標。

但對於沈暮深來說,也足夠了。

他靜了半晌,才低聲答應:“你等著,我會做到的,總有一日,我要皇上親自給你我賜婚,叫天下人不敢說半個不字。”

屋裏沒有點燈,床上更是漆黑一片,所以顧朝朝也沒有看到,此刻他眼底的鄭重。

這一晚之後,兩人便沒有再提這件事。沈暮深在朝堂之上一改平日中庸之態,變得比上一世剛入朝為官時還要淩厲。

春去秋來,暑來寒往,轉眼就是三年。朝堂風起雲湧變化萬千,稍有不慎就是人頭落地。沈暮深不是神,盡管有上一世的記憶,也幾次險些出事,但好在次次都有驚無險。

這些事他從來沒有跟顧朝朝提起過,也不想讓她知道,仿佛不管在外面如何,只要踏進家裏,他就只是沈暮深,顧朝朝的沈暮深。

只是他不說,不代表顧朝朝就毫不知情。

這三年裏,他如何苦心經營,顧朝朝都看在眼裏,起初只是心疼,因為覺得他不管多努力,也不可能僅憑自己就達到原文中的成就,可看著他的權勢一步步壯大,短短三年就到達了上一世十年的高度,她又覺得一切皆有可能。

所以當他帶著賜婚的聖旨回來時,顧朝朝竟然沒有太驚訝。

此時的沈暮深官至副相,距離原文中的左丞只有一步之遙。

“顧朝朝,嫁我嗎?”他在打開聖旨之前,先問她的意見。

顧朝朝揚眉:“我若說不嫁,你敢抗旨?”

“你若是不嫁,”沈暮深勾起唇角,眼底流露出一絲痞意,“我就做到你嫁。”

顧朝朝:“……”真是越來越混不吝了。

她無言片刻,學著他的樣子勾唇:“嫁。”

在一起近四年,沈暮深早已知道她對自己有情,也知道她不會拒絕,但此刻親耳聽到她的答案,還是忍不住眼角泛熱。

為了避免在她面前出醜,沈暮深將聖旨隨意丟到一旁,扛起她就往床上走。

顧朝朝:“?”都說嫁了,怎麽還耍流氓?!

兩人胡鬧了一個下午,傍晚時才聊婚事。

“我要鳳冠霞帔,十裏紅妝,也要廣邀賓客大擺宴席,你不準拒絕。”提要求的是沈暮深。

顧朝朝覺得有些麻煩,但見他眼神堅定,也只好點頭答應。

“你想要什麽?”他又問。

顧朝朝哭笑不得,想說女人喜歡的東西,他都準備齊全了,她還能提什麽要求。但想也知道,如果不說點什麽,他定然會覺得她不重視。

男人,當真是難哄。

顧朝朝仔細想了一下,道:“我不要從顧府出嫁。”

“這是自然,你是我的人,也要嫁給我,自然要在府裏待嫁,”沈暮深藏在被子下的手,輕輕幫她揉著腰,“還有別的嗎?”

顧朝朝趴在他心口上認真思考,沈暮深等了許久都沒等到答案,正要安慰她不著急時,就聽到她緩緩開口:“我要婚事定在端午那日。”

沈暮深一怔。

“我曾經毀了你一日的歡愉,自然要再補償你一日。”顧朝朝笑道。

沈暮深盯著她看了半晌,突然捏著她的下頜吻了上去。

顧朝朝:“……”就知道他肯定會有反應。

婚事的一應細節,在兩人玩笑一樣的聊天中定了下來。皇上賜婚的事也很快傳遍了京城,原本上不得臺面的關系,在聖旨的加持下突然鍍了一層金光,百姓們自動腦補一出出纏綿悱惻的故事,無人不感慨一句有情人終成眷屬。

轉眼就是成婚那日。

趙輕語一早就來了,正在梳妝的顧朝朝忙起身迎接:“不是同你說了,大個肚子別來太早,今日人多,沖撞了你怎麽辦。”

“你成婚這樣的日子,我怎能不早些來。”趙輕語嗔怪地看她一眼。

自從成婚後,她愈發溫柔多情,和以前冷清的樣子有了很大的區別。

顧朝朝無奈笑笑,這才坐下繼續梳妝。

趙輕語坐在旁邊與她閑聊:“你和沈暮深這幾日沒見面吧?”

“聽你的,三日沒見了。”顧朝朝無奈道。

她不信這些,可沈暮深卻信得很,自從聽了趙輕語說婚前見面不吉後,這幾天一直躲著她,直到現在她都沒見著人。

趙輕語聞言還算滿意:“還算你們有分寸,我剛才本來想直接問沈暮深的,可他太忙了,我就沒去打擾。”

顧朝朝眼睛一亮:“你見到他了?”

“嗯。”趙輕語點頭。

“他今日如何?狀態好嗎?有沒有消瘦?”顧朝朝連忙問。

趙輕語失笑:“才三日沒見,值得這麽擔心?”

“自然值得,”顧朝朝輕哼一聲,“都怪你,我都快得相思病了。”

趙輕語一臉無語,正要說什麽,門外丫鬟就開始催了,她只能嘆了聲氣:“我家那位來找了,自從我有身孕後,他便總是這樣,時時刻刻都要纏著。”

“……當著一個三天沒見夫君的怨婦,說這個合適嗎?”顧朝朝無語。

趙輕語捂嘴笑了笑,拍了她一下轉身離開了。

她跟著丫鬟一路去了前院,一進去就看到自家夫君正在跟沈暮深閑聊。沈暮深自然也看到她來了,等她一走近就問:“朝朝現下如何?”

“快得相思病了。”趙輕語隨口道。

沈暮深先是一怔,反應過來後眼底溢滿了笑意。

趙輕語這些年雖然看他順眼了不少,但還是不能見他這副小人得志的樣子,於是立刻拉著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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